苏玖的电话没有开扩音，
但是美妆店的小单间很安静，即使是正常声音许晚秋也能听得很清楚。
她听到了苏玖语气里的低沉和脆弱，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
而电话那边的语气却异常冰冷，宛如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
如果没有苏玖刚才喊的那一声‘妈妈’，许晚秋丝毫不会怀疑这就是个催收电话。
可是苏玖叫电话对面的女人‘妈妈’……
她理解不了一点这种感觉，
究竟是什么心态的母亲，才能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自己儿子对话。
她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家，
每次她出远门回家，妈妈都会用开心中夹杂着惊喜的语气说一声：“宝贝回家啦！”
这个时候如果爸爸在家，肯定也会很亲切的问候一句：“秋秋回来啦？”
至于那个废物老哥……算了，不熟，家里查无此人。
老哥单纯是个小插曲，不过其他人都很好，很和谐。
现在再看苏玖妈妈的语气，许晚秋似乎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会故意避开自己家庭的话题了……
苏玖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呆愣愣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号码，不知道难过还是震惊。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过于沉重，让他连呼吸都缓慢了好多。
怔了片刻，他的嘴唇才轻轻蠕动，一道充满委屈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那栋房子是我和你爸的财产，所以合情合理也应该是我把它卖掉。”
电话那边的声音依然没有感情，冰冷到好像腊月深冬的湖水。
“可那是爸爸留给我的！”
苏玖低着头闭着眼睛，
他的眼睛很疼，鼻子很酸，很委屈，
他还是坚持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自然。
“对呀，那是你爸留给你的，可房产证上写的我和你爸的名字，跟你没关系。”
“那……那我住哪里……”
苏玖低着头，失魂落魄。
他很想反抗，可对面是妈妈，他没实力反抗。
“你？你住学校去吧，大学不是有宿舍吗？”
“可是……”
“行了，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房子卖了，以后你别过去，小心被当成擅闯入室的。”
“可是学校住宿要钱……”
“打住！别和我提钱，当年我和你爸说好了，我只负责你高考前的费用。”
“……”
电话那边的冷漠和说辞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冰锥一样深深扎在苏玖心里，
而他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理由和勇气来反驳她半分，
只能用手紧紧攥着衣角，似乎想把这份无能为力全发泄在衣服上。
可随即，电话那边的声音忽然重了几分：“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男不男女不女，一点用没有，我真不知道当初家里这么穷，为什么你爹还要坚持把你养大。”
“但是都过去了，我现在的老公事业出了点问题，可是我的宝贝儿子要念小学了，所以才卖了房子，”
“现在通知你一下，反正是拆迁补助的房子，卖了也不亏，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你爸了。”
“行了，就这样吧，以后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找我。”
她的话很冰冷，冷到让苏玖连挂断电话的力气都没有。
悲伤当头，他依然哽咽着问了一句：“我……我是你亲儿子吗？”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
之后……苏玖再也没有听见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冰冷声音，取而代之的则是挂断电话后的手机提示……
“人为什么可以这样……人为什么可以这样……”
苏玖犹如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垂下，侧着头，嘴里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生活，坚强一点，一定能过的越来越好。
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家，他只剩一栋爸爸留下来遮风避雨的房子，和一颗坚强的心。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亲妈，连最后一份温暖都不肯给他留下…
他心如死灰，静静靠在椅子上，微眯的眼眶里泛着股股温热而晶莹的泪珠，眼泪在镜子里折射出别样的颜色。
他其实不在乎有没有房子，如果自己努力一点，学校宿舍的租金一样交得起。
但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这么绝情，连一句‘乖儿子’都没有喊过自己。
哪怕去掉‘乖’字呢……
他有时候很羡慕回家路边的小野猫，至少小猫都有母猫带着。
可是他呢，举目无亲，
…
许晚秋见他伤心的样子，刚才升起的美好心情也随着他的情绪一起消沉了下去。
她看着苏玖难过到闭着眼睛流泪，泪水把脸上妆容都哭花的样子就心疼。
她从来没见过苏玖哭，
她印象里的苏玖应该是没心没肺，整天乐呵的像个傻子一样。
但是现在……
梨花带雨，宛如一位忧郁美人的模样似乎更好看了……
许晚秋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人，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但是她知道自己应该陪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到一点点自己的温暖。
…
许晚秋从他刚才的通话里可以提出很多内容，而这些，全都是苏玖平时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可她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真的有母亲会这样对儿子。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爸爸去哪里了。
许晚秋不敢瞎猜，本来偷听别人通话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还恰好瞧见苏玖这么脆弱的样子。
平日里始终傻乐的孩子被人瞧见这么丢脸的行为，对他来说应该会很没面子吧……
许久。
许晚秋忽然感觉自己握住的手竟然在颤抖，
她轻轻抬起头，恰好迎上了苏玖得到目光。
他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白皙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可怜兮兮。
可他现在的样子却让许晚秋心中一颤，
天哪，梨花带雨，这是什么忧郁老婆！
“嗯~小玖，刚才是你妈妈吗？”
“是呀……”
“那……出了事情为什么不找爸爸呢？”
“找爸爸……可是爸爸在苍裕陵……”
“不对，苍裕陵不是墓地吗？”
“对呀，爸爸在八年前就去世了。”
“我……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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