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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贺闻清时,虞夏刚过七岁,贺闻清离七岁还差三个月。

那时她跟着虞丽梅从榆川来到芜城不出半年时间,陈旧拥挤却温馨的出租屋成为了她对这座北方城市的第一印象。

芜城的冬天漫长,春天却很短,眨眼间就从时间的缝隙中溜走。四月末,温度就升了上去。

对于那个夏天,虞夏的记忆中只剩下黏腻和闷热,而贺叔叔家全然不是这样。

她犹记得她穿着最好的一身衣裳,头发扎得很紧绷,脑门光溜溜的,被虞丽梅牵着,站在一扇高大的房门口。

门铃响起,房门从里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沁人的冷气。贺德松笑盈盈地迎门出来,黝黑的皮肤在日光下能看清一道道褶子。

漂亮的母亲似乎与他不怎么搭,这是虞夏脑海中冷不丁冒出来的第一想法。

尽管如此,在那个还未全民奔小康的年代,她依旧暗自羡慕他们家早早就用上了空调。

她透过男人有些矮壮的身躯与门框间的空隙朝里望去,贺德松的家装修得大气精致,和她们住的出租屋截然不同。

虞夏那时候虽然才七岁,但早熟,对于很多事情都了熟于心。她谨慎又礼貌地环视了一圈,实则是在用目光探寻着妈妈口中的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她对这个弟弟怀有一种隐秘的好奇与敌意,毕竟她作为同龄人,必定会分走一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半个房间需要变成上下铺,挂着女孩子的裙子和玩偶;他的遥控器掌控权也需要分享出去,或许没办法随心所欲地看他想看的动画片。

他们还可能会打架争零食,难保他不会说出一些“这是我的家,你出去”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虞夏也不是好欺负的性子,关于这些敏感的问题,她早就在心底里暗暗预演过一番,并调整好措辞如何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

在乱七八糟的猜测中,咯吱一声,卧室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女孩的视野中。

白色衬衫短袖,蓝色格子齐膝短裤,怀里抱了本插画版的《海底两万里》,毛茸茸的黑发下嵌了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眸,乍一看漂亮的像个小姑娘。

虞夏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弟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阿清,叫姐姐。”贺德松冲男孩招了招手,两个孩子算是就此正式认识了。

实际上,贺闻清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姐姐也很是顺从,他就像的一条小尾巴,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俩人年龄相仿,上同一个小学的二年级,不同班。每天下午放学,贺闻清小小的身影总是准时出现在虞夏的班门口,等到虞夏出来的时候,贺闻清再从校服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认真地说:“姐姐,我们去买咬咬棒。”

贺德松不偏心,给他们的零花钱一样,但贺闻清总是主动拿出他的那一份来分享。

咬咬棒是芜城第一小学门口杂货铺最受欢迎的一种零嘴,五毛钱一包,一包里面估摸六七根塑料管一样的东西,塞满了黏糊糊的糖,用牙尖咬着捋下来一小截,甜得发齁。

因为学校离家近,又有姐弟二人互相作伴,虞丽梅和贺叔叔便大手一挥放心地让他们自己上下学。

每回放学,虞夏沾了贺闻清的光,成为了杂货铺的常客。而那时能掏出钱买得起两包咬咬棒的贺闻清,俨然是班里的“大户人家”。

但也并非每天都那么和谐。

有一回俩人早上闹了点小矛盾,虞夏使坏,故意不等贺闻清,先行跑回了家。

那天虞丽梅和贺德松刚好在外有饭局,虞夏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家,直到天慢慢黑了下来,她才惊觉贺闻清竟然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巧不巧外面下起了雨,良心作祟下,虞夏咬咬牙,拿了把伞就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从贺叔叔家到学校只有步行七分钟到距离,雨丝斜斜地打在路面上,虞夏的鞋子踩过,溅起一朵朵水花。大约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借着昏幽的路灯,虞夏看见贺闻清出现在那里。

贺闻清身上的校服湿得差不多了,他把重重的书包抱在怀里,生怕里面的书被淋湿。

“贺闻清——”虞夏扬声。对于这个弟弟,她向来都是直呼其名。

贺闻清抬眼,黯淡的眼底划过一丝光,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

他比虞夏矮了半个头,只得仰着头看向她:“对不起姐姐,我把你弄丢了。”

虞夏猛地揪过他的衣袖,将他扯到伞底下遮着,有些凶巴巴地说:“那是你家,懂不懂,那是你自己家,你连自己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了吗?”

贺闻清摇了摇头,甩得发丝上的雨水到处都是,他用有些肉乎的小手抹了抹鼻头的水渍:“也是你家。”

话音刚落。天际一震轰鸣,几秒后紧接着被闪电划破,虞夏看着贺闻清条件反射缩了下脖子,又联想到这场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暴雨几乎全程伴随着电闪雷鸣。

她突然觉得贺闻清可能有点不太聪明。

实际上并不如她所料,贺闻清一路从小学苦读十二年,成绩一向很好,但这都是后话了。

突然被开启的童年就像多啦A梦的任意门,带她回到了那段珍贵的时光。

盛夏耐人寻味的风卷来了旧识的人,少年的心事也借此踏过了一场漫长而自由的旅行。

就算后面有些事情不尽人意,但她刻意不去回想。

“贺闻清——”再三确认没有认错人之后,虞夏又喊了一声,语气中难掩惊讶,“真的是你啊!”

贺闻清听到女孩准确无误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后,眯了眯眼,终于发出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嗯”。

虞夏像是被贺闻清的反应噎了一下,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她自诩性格还不算太内敛,但面对这个曾经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家人”,她竟然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作为开头。

于是她只得干巴巴地说:“我真没想到你会在芜城,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让我算算,好像是初一还是初二开始……”

“初一下学期,六年半。”还没等她慢吞吞地细数完毕,贺闻清就平静地给出了答案。

虞夏反应了片刻,恍然:“是哦,你记性真好。”

贺闻清勾了勾唇角,没搭话。

旁边的白昭乐和乔思思被二人久别重逢的戏码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过后,白昭乐才轻扯了一下虞夏的袖子:“你跟这位帅——同学认识啊?”

虞夏:“当然了,看不出来吧,我们可是——”她习惯性往贺闻清的方向一瞥,正好与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没想到贺闻清刚好也在看她,就在她迟疑的片刻里,乔思思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抢先答道:“青梅竹马。”

回答完她自信满满,从她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他们二人刚才的反应无疑了。

虞夏倒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思路,摸了摸鼻尖:“你硬要这么说,也算吧,他是我弟。”

乔思思无趣地“哦”了一声,也没追问他俩为什么不同姓,估计是当成了她表弟。不过虞夏想着他们的情况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便也没继续说。

听着她们的一来一往,贺闻清只是沉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虞夏仰脸看向他:“你后边还有什么安排吗?”

贺闻清看了眼手机:“约了几个同学打球,但可以不去。”

虞夏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只是移开视线道:“没事,你去忙吧。”

多年未见,两人说起话来多少带着一些生疏和不自然,但更多的是全然不同的印象和体验。

她不清楚自己在贺闻清心中的形象有没有大的改变,但她自己确实一时间很难将眼前这个少年与当初那个肉乎乎的奶团子联系到一起。

她当然明白,人总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丁点因为生活交织在一起的命运轨迹早已被时间冲散。

——更何况明明贺闻清才是率先自作主张不联系的那个人。

尽管如此,与贺闻清短暂地道过别之后,虞夏总有点心不在焉。

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带来的回忆冲击太大,甚至连那份期盼已久的卤菜都尝起来没有那么美味了。

饭过三巡,白昭乐见她实在兴致不高,忍不住问道:“你和你那个弟弟是不是不太熟啊?”

虞夏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放在以前,她可能从来不会想到有人用不熟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长青街的街坊邻居开玩笑打趣说这俩姐弟真有意思,比一家人还亲似的。

白昭乐吐了吐舌头,只简短道:“感觉他不太爱搭理人,但也就是直觉,直觉。”

虞夏“唔”了声,低头猛咬了一大口裹满了辣椒粉的海带苗,被呛出了眼泪,连喝了几口水之后才突然想起,她好像还没有贺闻清的联系方式。

如果说当初的父母分别成为了他们童年时分开的最大阻力,那么现在成长为了所谓的“优雅的大人”,不再联系已然成为了可以自主选择的结果。

就在虞夏黯淡地为曾经的年少友谊神伤时,一条好友申请从消息栏弹了出来。

没有任何说明,简单的白底头像,一抹蓝色分不出是天空还是海,但虞夏却觉得很熟悉。

刚通过申请的一瞬间,虞夏突然想起来,当年QQ还是小孩子的主流联系方式时,贺德松也成功往家里引进了第一台电脑。但那个东西在当时属于稀罕玩意,饶是大方如贺德松也不轻易让他们玩。

直到某个家里人不在的上学日晚上,虞夏和贺闻清一个贴着一个,两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起,凑在屏幕面前,点开了电脑屏幕最中央的那个图标——QQ游戏大厅,顺势申请了人生中第一个QQ号。

到现在虞夏还记得那个名字,南冥雪,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她疯狂迷恋一个动画片里的女性角色,几乎是每天放学飞快地完成作业之后就准时蹲守在电视机前,等着七点档的节目播出,以至于在给自己起网名时条件反射就跳出了这个名字。

公平起见,贺闻清就拥有了挑选头像的资格。

两个小孩子来回纠结了半天,最终敲定了电脑系统先相册的第三张图片——

也就是现在跳出来加虞夏微信好友的用户头像。

小说《关于继弟觊觎我很多年这件事》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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