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过去，没有矿工再用调侃或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矿头李哥给每个人分发营养快餐，一脸复杂地把盒饭递给洛璇后顺势坐在她旁边。
他看着洛璇狼吞虎咽地端起盒饭埋头苦干的模样，端起来尝了尝自己盒饭，有些疑惑。
还是一样的味道，也没觉得多好吃。
说白了，他们这样的矿工分的盒饭能是多好的东西。
可看着洛璇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略带点肉沫的一菜一饭是怎样的珍馐佳肴。
“小子，你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
洛璇干完一盒盒饭，抹了抹嘴，“没有李哥，我每天都吃啊。”只不过吃的是野草就水。
李哥将信将疑地打量她瘦弱的身板。
“先不提这个了，你说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怎么不让你父母给你找一个？何必把余生都交给挖矿。”
洛璇默了默，苦笑道：“我也想啊。”
李哥不太明白什么情况，一抬头却看到别的矿工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说话了。
李哥顿时明白了，这种事情在现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少。
但是他没有管矿工们都快要抽抽了的眼睛，对洛璇道。
“……我记得地下城有相关补贴政策，只要愿意在智脑上签订协议，你的所有待遇都会提升。”
“但是李哥，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愿意一辈子当牛做马，做块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的砖。不管是安排去收垃圾还是上地表找物资，我签订了这个就等于失去了自由。”
几十个矿工都没有作声，这是现实的沉重。
李哥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自由，那又为了什么这样拼命工作？”
——为了活着。“为了活着。”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活着，一个听起来非常简单的词语，却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物的目标。
人很脆弱，地下城也不像故事里所说的那样牢固，能守护这一切的是在一线奋不顾身的战士们。
也许是话题有些沉重的原因，气氛也不太活跃了。
李哥站起来拍拍手，“行了，加油吧小子。”
他转头对着一帮垂头丧气的矿工们喊道：“臭小子们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这点道理你们难道还没有一个小孩想的明白。别忘了咱们这里也是提供能源的一线，快快快！别在这儿磨蹭了都给我动起来上工！”
“是！矿头！”
插曲暂且结束，人群四散开来继续劳作，洛璇扛着工具，朝人少的地方走。
挖矿的奖励机制是按照量结算积分，人越少，就越没什么人跟她抢。
她选定了一个位置，开始工作，却很快感觉好像砸到了什么硬东西上，自己的槁子愣是一点也下不去了。
“这是……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警惕地换了把小刀，握在手里向那处靠近。
发现砸不动的地方有一个灰色的晶石。
在她看到晶石的一瞬间，只感到一阵恍惚。
洛璇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伸出手，在碰到晶石的一刹那骤然清醒。
“小子你在那儿伸着手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抓紧时间以后估计就只能伸手要饭了。”李哥的喊话唤回她的神思。
洛璇怔怔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刚才她好像做了个梦……但是梦到了什么？
洛璇摇了摇头，暗自苦恼自己竟然因为好不容易吃饱就开始犯困了，真是懈怠。
洛璇挥起手臂，眼看着一天的工期就要结束，她必须要全力加速。
她债还没还完呢。
洛璇的拼命，惹得经过的老矿工们见到这么瘦小的孩子竟然将和她一样大的槁子挥舞地虎虎生风，颇有些许不服输地同样加快速度。
让李哥满意地不住点头。
卷起来的结果就是他们今天挖的矿量是昨天的整整一倍。
以及一个个瘫在地上伸胳膊捶腿的老矿工。
*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洛璇仰倒在家里的“床”上好好休息了一会儿。
她浑身酸痛，伸手捏了捏自己小臂的肌肉，笑道：“感觉再有几次我就要变成金刚芭比了。”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洛璇爬起来，摸了摸藏在手臂内侧的小刀，喊道：“来了！”
“胡姨，您怎么来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穿着布满补丁的衣服的胡姨。
胡姨住在垃圾站附近，洛璇因为小时候经常去捡垃圾维持生计，久而久之就和胡姨熟悉了。
“没什么事，就是想着你这小家伙成年这么多天了，你胡姨都没来看看你，估计你又要不高兴了。”
胡姨慈爱地笑着。
这么多年他们一老一小互相帮扶，她早就把洛璇当作自己的孩子养了。
洛璇闻言笑着扶胡姨进来坐好，道：“胡姨，您也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儿您直说。”
胡姨笑了笑，没有作声。
半晌，她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紧紧包裹的纸袋，塞到洛璇的手里，紧紧握住洛璇的手。
“最近去地表的人里能活着回来的越来越少……我被通知分配到下次的地表探索任务了。”
见洛璇皱眉想开口不平，胡姨安抚下她，接着用平静祥和的语气说。
“我看见了，断了条腿回来的人，脸上沾满了绿色的藻状植物，从那之后他周围的研究人员、医疗人员全部因各种原因辞去工作，说是感染了病菌。”
“但是我看到深夜脸上沾满藻状植物的人已经不止一个，他们深夜被焚烧，数量却与日俱增。”
“胡姨……”
胡姨让洛璇安心，她凑到洛璇耳边，压低声音，“这是能救命的药，你好好用，努力活下去。”
洛璇看向胡姨，不可置信道：“但是胡姨，你怎么办……”
胡姨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不用担心你胡姨，可别小瞧了当年的后勤队一枝花啊……”
胡姨站起来捶了捶腰，刚想走，又有些不放心。
她叹了口气走回来，“这样吧，我看着你把药喝了再走。”
洛璇看着胡姨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小锅，煮起药来。
她低头蹭了下袖子，笑道：“我来吧胡姨。”
胡姨笑着躲开她，“行了行了，你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对了，今天工作怎么样？”
铁皮屋子一扫原先的冷清，温馨的氛围萦绕在四周。
然而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条街上的房屋充斥着惨叫与悲伤。
孩子们惊恐地看着刚回家休息的父母脸上慢慢爬满了绿藻。
他们徒劳地试图将绿藻摘下，却抵抗不了绿藻渗透他们头颅的动作。
这对夫妻僵硬地将头转向他们的孩子。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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