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已经记不清六岁的记忆，只知道新朝初定不久，她就被内务府指派给了如春风一般温柔如水的宫妃。
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但却她忘不了那寒冷冬季里的一抹浅笑，曾给她带来的那份温暖。
“何名？”
漠漠这时候才回过神，想要试图拢拢衣领，又想到此般境况才垂下了眸。
她忍着才破瓜的疼痛，跪在地上，向已经穿好明黄的里衣，正神色不明看着她的男人道：“漠漠，漠漠轻黄惹嫩条的漠漠。”
或许是想到方才的滋味，男人的语气也稍显和缓道：“柳妃才情不俗，想不到身边的宫女也是如此。”
漠漠见男人口称柳妃，毫无任何亲近之意，突然想起每晚从主子房里听到的那一声声无意识的泣啼，不自觉有些失望。
世间男人无情已是常态，何况这位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万人之上的陛下呢？
“娘娘人善，愿意让奴婢等人认认字罢了。”
男人听后没有再理会还在地上跪着的漠漠，而是自顾自给漠漠抛下一件外衫就朝外走去。
漠漠面上仍是诚惶诚恐，只等着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瘫软在地。
她回过头，看见榻上那一抹有些刺眼的红色，皱紧了眉头。
漠漠也不知道被男人宠幸算不算得上好事，毕竟她身份低微，再加上如果不是柳妃心血来潮的一碗醒酒汤，她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困顿。
运气好，她能借着这股东风成为嫔妃，享尽荣华富贵。如果运气不好……
枯井里的那具具尸体就是她的未来。
小英子听到书房里突然传来的暧昧之言时，才警觉坏了事。
漠漠是柳妃身边还算是得宠的宫女，小英子自然是认得的，但是今晚陛下毕竟比平时多了些醉意，他是既怕得罪了柳妃又怕做了错事。
所以他朝着漠漠的方向瞥了一眼后，什么都没再做。
没想到，刚才的阵势竟然让在里间的陛下听到了。
小英子扯着笑，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一脸抱歉道：“进去吧。”
漠漠听到这话，十分老实地捏紧手里的提盒，向小英子行了礼后，袅袅婷婷地走了进去。
小英子看着漠漠的身影，感到疑惑，前些日子看着还是个个子矮又纤瘦的小宫女，现今竟然也有了几分美貌。
他瞧了几眼后，快速收回视线。
宫里的女人再美也都是皇帝的，杂家这条命还是好好留在这人世间才好。
沈灼一出门就见小英子脸上那似怕又惊，似乎心里的各种想法都在他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故此，他特意走近些敲了敲他的头：“怎的？宫中多了一位嫔妃，让你如此害怕？”
小英子这才发现陛下已经从里间出来，连忙跪在地上呼道：“怎会！怎会！奴婢是替高兴陛下又得一美人呢！”
美人？
沈灼翘起嘴角：“等下送她先回去，还有，在柳妃那儿，就先不要提起此事。”
不要提起此事？
那不就是为了这位漠漠姑娘能不得罪于柳妃，特意吩咐的吗？
还是？……
小英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仍是弓着腰，谄媚地应了一声。
沈灼说完，大踏步离去，对小英子听到这话到底会有何种反应，没有去理会。
在回柳妃的碧兰宫的路上，漠漠十分小心谨慎。
这个时辰还在外晃荡的，要么是各个宫里的小宫女、小太监，要么就是月黑风高夜，做贼心虚者。
想到此，漠漠眼神里快速划过几分笑意。
可不是嘛，对前世的她来说，此时此刻，正是带着对背叛柳妃的害怕、悔意和出宫无望的绝望，回了碧兰宫。
可不曾想，如果她今晚辞了送汤之事，而后却还是会有同样的结局、不同的过程发生罢了。
至于柳漪秀到底有何种目的，对前世的她来说，暂时还并没有有任何的头绪。
谁能想到，那个表面上看似温柔和善的嫔妃竟然也会有把自己宫里宫女送上龙榻的打算呢？
借肚生子的事儿，在后宫里不算是大事，但对漠漠而言，却是被最信任的人所辜负、所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痛。
此痛爱恨交加、对她而言，是万不能用一个词、一句话所能形容的。
晚秋的风带着几分暖意，但夜晚来临时，也能感受几分来自不久之后的冰冷。
漠漠拢了拢衣裳，望着不远处的碧兰宫，她的眼里晦涩幽深，似思似怨。
“娘娘，时辰不早了，漠漠的事怕是已经成了。”
柳漪秀手拿一卷《后妃厚德》的竹简，正细瞧着，端跪在她身边、面容清秀的宫女在此刻开口，打乱了她想要认真研习此书的安排。
柳漪秀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放下竹简向从小陪着长大的绮梦道：“即便不成又如何，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等她回来后……”
后面的话未尽，绮梦就笑道：“自然是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好了准备。”
柳漪秀在心里简简单单过了一下关于以后对漠漠的态度后，就放下了这件事，转而问绮梦：“皇后那边可有出现什么问题？”
绮梦想也没想，立刻回答：“凰庆宫已经闭宫三年，皇上那儿也很少过问。”
柳漪秀放下心。
除了最近新进宫的三两只新进宫的妃子，也只有她们这些前府邸的老人才知道的一些隐秘。
皇后看着不得宠，实际上在她与皇帝离心之前，两人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无法去插足的。
她可忘不了在王府里夜夜独守空房的那段日子。
宋戚悦呀，宋戚悦，你怎么就这么愚蠢至极，偏偏在最关键时刻做错了事呢？
不过幸好你的这份愚蠢，才会让我有此机会呀。
柳漪秀望着窗外柳树下的阴影，对身边的大宫女绮梦道：把那陈旧的玉佩从库房里拿出来吧。
绮梦有些讶异，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福了福身，道了一声：是后离开。
“……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
碎碎念念，碎碎念念。
还是那莫测的帝王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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