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明月公主进屋,甜甜地喊了宁贵妃一声“母妃” ,宁贵妃看见自己珍爱的女儿,连忙放下手炉,笑着说道:“明月,快过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宁贵妃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女儿,母女之间气氛很是温馨,小公主今年十岁,她有些别扭道:“母妃,明月都那么大了,不需要母后抱了。”
宁贵妃摸了摸她粉雕玉琢的小脸,笑道:“在母妃心里 ,你永远都是孩子呢。”
明月公主伸手拂过宁贵妃的眉头,问:“但是明月看母妃好像不开心?”
宁贵妃觉得女儿还只是个孩子,不必过早知道那些事,笑着对她说道:“母妃没有不开心。”
明月公主摇摇头:“明月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母妃,明月不喜欢看到你难过的样子。”
宁贵妃眼里蕴着温柔,她的女儿,总是那么懂事。
但是她如何能对一个孩子说出口呢,那些算计与龌蹉。
她低头哄女儿:“好了,这么晚了,小孩子不早点睡觉,就会被妖怪捉去的。明月也不想被妖怪抓走吧。”
明月瞪着大眼睛,摇摇头,说:“明月害怕妖怪,母妃不要吓明月。”
她像股饴糖般粘在宁贵妃身上,撒着娇:“母妃,你陪明月一起睡吧。你已经好久没有陪明月了。”
宁贵妃佯怒:“是谁说自己已经不是懂事的小孩子了,懂事的小孩子怎么能和娘亲一起睡呢?”
明月手拽着宁贵妃的衣领,撇着嘴:“母妃是想等父皇吧,所以才嫌弃明月。”
宁贵妃无奈道:“你多大了,连你父皇都要计较。”
最后宁贵妃仍是让宫女把明月公主抱走了。
夜间,躺在床上,窗棂外似乎能听到雪压竹子清脆的声音。
江梦篱只觉夜长衾枕寒,入宫以来,还是不能适应这儿的环境。
还有那几重心事,“诞下子嗣”后,她要出宫后,人生如何走那下一步?
思来想去的,渐渐入睡。
忽觉魂离灵肉之躯,离开屋子,路过院内,经过那梅树下时,有些许梅瓣从空中飘荡,落在衣上,鬓发上。
江梦篱莲步姗姗,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往何处,只是向前行走。
走至一地,只见那地方,玉树琼花,小山翠微,如世外桃源一样。
江梦篱纳罕自己怎么会来此地,再向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澄碧的湖泊。江梦篱自小在烟花之地成长,每日都要学习琴棋书画,少有外出,何况入了深宫,也未尝见过如此美景,便觉稀奇。
在湖畔边走边赏这好风景,过了一会,江梦篱顿觉有些口渴,蹲在湖边,用手掬水喝。
这时碧波荡漾的湖面突变,忽然掀起一阵浪,将江梦篱卷入湖里。
江梦篱下意识呼救,她不想自己会有如此遭遇,在冰冷的湖水里挣扎,但她并不会凫水,四肢逐渐无力,身体沉入湖里时,江梦篱绝望地闭上眼睛。
在湖里感到呼吸渐渐困难,腰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将她向上拖,最后冲出水面。身体好像被人缓缓地放在硬地上,江梦篱迷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岸上。
她浑身都湿透了,眨了眨眼,面前异样的吼声让她清醒了许多。
江梦篱定睛细看,居然看到了一条泛着光的龙,她曾在画中看到这物,不想今日居然亲眼见到。
那龙伏在她身上,靠着她。
它的温度是温暖的,江梦篱原本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身体,因为它的靠近,逐渐暖和起来。
它轻触她的脸,她没有一丝害怕。
“才人,才人。”是修竹在唤她。
江梦篱突然挣扎着惊醒起身,把修竹吓了一跳。
修竹说道:“才人梦魇了?”
江梦篱面红如酒醉,眼含春光。她还沉浸在那个梦里,修竹又问了一次,才摇摇头。
修竹看她脸色不对,说道:“才人,今日还得和皇后娘娘请安呢,若才人身体不适,奴婢就让人向皇后娘娘禀报,让她免了才人安。”
江梦篱说:“我没事,赶紧替我梳妆吧。”
修竹便叫其他人准备好盥洗用具。
这次是修竹与橘绣给她梳头,橘绣突然笑道:“才人脸那么红,今日的胭脂都用不着啦。”
江梦篱看着桐花菱镜里,羞涩的女子,脸颊带红霞,果不用上胭脂了,她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这勾起了两个宫女的好奇心,连问是什么梦。
江梦篱脸更红了,连忙不说了,修竹和橘绣不依,非要她说,她便说:“我梦到了一条龙。”
橘绣思索了一下,说:“才人是要有好运在身吧。奴婢记得以前乡下老人都说,当年汉高祖的生母怀着他时,梦到一条龙缠着她的身子。才人若是也有身孕,也会生贵子。”
修竹想到那静安师傅说的话 ,笑了,对江梦篱说:“才人,奴婢觉得橘绣说的有理,也许这是一个吉兆呢。”
江梦篱想道:“不,我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呢,而且皇上也没有和我……”
她咬着唇,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一副不解的样子,江梦篱就笑道:“好了好了,快点收拾好,别误了事。”
她想到昨晚那梦,心悸动不停,在那梦里,她与那龙做出那种事来,江梦篱虽还未经人事,但在青楼时,有些已经接客的妓女们会提起那种事,她们在江梦篱面前不会也不必遮遮掩掩,都是大大方方地说。
而偶尔有几次,她在房间里,还是会听到一些靡靡之音传进耳里,让人面红耳赤,老鸨故意让她看过些见不得人的图,所以她比同龄的少女对那事懂得多。
探梅又捧着洗脸盆进来了,江梦篱洗了脸,梳好头,就去给皇后请安了。
听完皇后的训诫和宫妃们的谈话,便各种回去,深宫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江梦篱觉得那些妃嫔们都是朵朵艳丽的花,却在深宫里寂寞孤独地盛开着,等着君王的采撷。
妃嫔们之间或有来往,而江梦篱与她们保存着恰好的距离,她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个地方,与她们面上过得去就行,不必深交,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这种死气沉沉的日子并不好过,江梦篱只能自己读书写字,让时间每一秒每一分都不要那么难熬。
而赵启除了之前来过沁芳阁,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他也没有招幸过其他妃嫔,江梦篱从皇后那里听说,他一直在忙于朝政 ,而最近边境又有叛乱,让赵启焦头烂额,无心留恋后宫。
边境叛乱让宁贵妃的父兄又一次上阵,宁贵妃一时又风光无限。
宁贵妃在倚霞殿闷得慌,幸好有明月公主承欢膝下,她细心教明月刺绣,这时明翠走进来,告诉她,有人要见她。
宁贵妃头也没抬:“让人进来。”
她看到来人时,笑了:“你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那人说:“贵妃娘娘说过,奴婢为你效力 ,你会许奴婢好处。”
宁贵妃浅笑道:“那是自然。”
那人犹豫不决,宁贵妃便对明翠说:“把那只翠玉手钏拿给她。”
明翠说是,便到内屋里,打开织锦多格梳妆盒,把那翠玉手钏拿出来,再走出来递给那人。
那翠玉是极好的翠玉,但宁贵妃不缺那点,索性给了她。
那人看到这翠玉,眼里都掩盖不着惊喜。明翠站在一旁看着她很是不屑。
宁贵妃又说:“我的皇儿再过几年也该有个人陪了,你长得还不错,若是好好替我把事办妥,我便把你许配给我的皇儿,如何?”
“奴婢谢娘娘厚爱。”
她恭敬走上前,对宁贵妃小声说道:“那日皇后娘娘请了佛寺里的静安师傅……”
宁贵妃是知道静安师傅的。
她听到这,冷笑道:“怎么,皇后还不死心啊,她不是不能生吗?”
“是……给江才人看的,江才人回去后,说静安师傅说她以后会生下贵子。”
这番话戳到宁贵妃内心深处的不安,柔荑紧紧握成拳,她压下怒意:“你确定你没听错?”
“没……没有听错,而且,前些日子江才人还做了奇怪的梦,说是梦到了真龙。”
宁贵妃支颐,微微颔首 ,明翠便亲自将那人请走了。
明翠回来时,看贵妃还在深思,说道:“那个江才人,不会以为她做了美梦就能成真吧。”
宁贵妃看她一眼,那沁着毒的眼神看得明翠心里有些发慌,宁贵妃冷笑。
此时明月公主在外面玩耍累了,干脆来找母亲,进屋就喊:“母妃,明月来陪你了。”
她看到宁贵妃皱着眉头,走到宁贵妃面前,举起手里一直拿着的绢人对宁贵妃说:“母妃像这个娃娃一样,笑笑更好看了。”
宁贵妃俯身亲亲她,说:“明月,你对母妃真好。”
“若是你能够帮母妃,就好了。”
明月公主认真地看着她:“那要怎么帮母妃啊?”
“明月,母妃以前就跟你说过,母妃讨厌的人,你也要讨厌,知道吗?”
明月还是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宁贵妃摸着她的头说:“母妃讨厌的,都是坏人,她们会从母妃身边抢走父皇,明月讨厌抢走父皇的人吗?”
明月从小被宁贵妃亲自养着,对宁贵妃言从计听,她的一母同胞的皇兄还未行冠礼,就在宫外住下,因此宁贵妃对这个在身边的女儿更是宠溺,在宁贵妃的口中,后宫那群娘娘们都不是好人,会害她,因此妃嫔们见到她想逗逗她,她都一溜烟地跑走了。
而赵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中珠,宫妃们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个公主。
明月点点头,说:“明月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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