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华哭了会，转头看见言离手上的饭盒，不好意思道：“医生，还没吃饭啊，真是对不住，耽误你吃饭的时间了，你快去吃饭吧。”
“没事，阿姨，您吃过饭了吗？”
“我还没，刚正要去买饭。”
“阿姨，您在这等等，我马上回来。”
“哎…医生！”
刘莉华一回头就看见他已经跑没影了。
再回来时，言离微喘着气，手上端着四盒饭。
“阿姨，刚忘记问您要买几盒饭了，我买的四盒不知道够不够？”
刘莉华略带震惊，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医生：“够了，医生，这些多少钱？我给你。”
刘莉华翻出了包里仅剩的一点零钱，言离制止了她。
“阿姨，钱您收好，饭您拿着，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刘莉华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医生，您在哪个科室？”
言离好似没有听到，一个箭步跨进了电梯里。
刘莉华看着这四盒饭直叹气：“这叫个什么事啊！”
…
病房里，阮青桉茫然的看着桌子上的四盒饭。
“快吃吧，待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是…妈，我是猪吗？”
“没当你是猪，这饭不是我买的，是一个好心的医生，人长的蛮帅的。”
阮青桉满脸问号，刘莉华向来都是亲兄弟明算账，怎么让别人花钱买饭了？
她小嘴慢慢咀嚼着，想到了什么，看向刘莉华。
“妈，您和爸那还有多少钱？”
“…还有…挺多的。”
阮青桉放下筷子：“妈，我想出院了。”
“你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呢！”
“妈，我就是太久没回家了，想家了。”
“想家了现在也不能回去，你这腿都还没拆线。”
“拆线…小诊所也能拆，我现在就是想出院回家。”
刘莉华放下餐盒，严肃道：“你现在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
“妈，您说实话，是不是没钱了？”
见刘莉华迟迟都没吭声，阮青桉明白了，她不顾疼痛用力捶打自己的残肢。
“哎，小桉！你这是干什么！”刘莉华抓紧了她的双手。
“都是它！都是它害的！”
刘莉华心疼哭诉着：“不是它，爸妈没用，在厂里都没挣到什么钱，乖宝，我们不想别的，好好吃饭。”
阮青桉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做了一个又一个深呼吸，试图压下心中的痛恨和酸涩。
她的手钻进被子里，狠狠掐着用纱布包裹着的残肢，强烈的疼痛感窜上心头，疼痛如闪电般在她的神经末梢疾驰，感觉全身的骨头碎裂。
残肢的疼痛在漫漫长夜里折磨她，每夜的辗转反侧，嘴唇处绽放的血腥味，都无法消磨幻肢痛，每个夜晚都像从海里捞出来，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别说齐川了，阮青桉都对自己的残肢厌恶极了，对“残疾人”这个身份更加深恶痛绝。
她没有表面那样乐观，无所谓，每当夜幕降临，疼痛席卷而来时，便是她真实的自我。
…
翌日，言离拿着消毒工具来到病房。
刘莉华一眼就认出了他，满眼惊喜道：“哎，你不是昨天帮我买饭的医生吗，昨天真是谢谢你，你是骨科医生啊！”
言离也有些意外：“嗯，阿姨，我还是你女儿的主治医生。”
他边戴着无菌手套，边弯腰对阮青桉说：“准备下，要换药了。”
“好，那个…妈，您先出去吧，要换药了。”
阮青桉不想让刘莉华看见自己那令人厌恶的残肢。
“行，妈去洗点水果。”
言离拉上了帘子，周围瞬间昏暗了。
“会有点痛，痛了跟我说。”
“好。”
已经换过很多次了，但言离是第一次给她换药，阮青桉身体僵硬，双手艰难的挪动身子，将裹着纱布的残肢交给他，有些紧张，但看着他温柔的眸子全然信任他。
言离蹲下身小心翼翼拆开了层层纱布，但阮青桉再次看见丑陋的残肢，以及残肢上狰狞的疤痕，还是忍不住闭上眼，转过头，强压住胃里翻涌而上的恶心感。
言离抬头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你还记得初中的教导主任吗？”
阮青桉依旧紧闭双眼，皱着眉头，心中升起疑惑：“记得，怎么了？”
“他当时可是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叫什么来着…”
“大胖橘。”
“对，就是这个外号，这外号还是我们班先叫的，说他长得很像《甄嬛传》里的皇上，就开始叫他大胖橘。”
阮青桉一想到这事，嘴角弯起弧度，原本的紧张感烟消云散。
言离夹起棉球蘸上碘伏，开始消毒。
“嘶…”
阮青桉最怕的就是消毒了，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牙齿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眼中沁出了生理性泪水，她仰起头，强忍着心底的酸涩和疼痛感。
言离抬头望向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嘴里吐出热气吹拂着她的伤口，试图缓解她的疼痛。
“有次教导主任老婆来学校给大胖橘送饭，那次大胖橘正在我们教室里，他老婆一来我们就齐声说‘熹妃回宫’。”
阮青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有这事啊！”
言离听到她的笑声，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嗯，现在还疼吗？裹上纱布就好了。”
“好多了，谢谢。”
阮青桉睁开了一只眼睛，瞧了瞧自己的残肢，又急忙闭上了，吐出一气，心中感叹：还是这么丑啊！
言离动作轻柔抬起她的残肢，一圈圈裹着纱布：“好了。”
阮青桉这下终于睁开了眼睛，空洞的望着地上：“那个，昨天谢谢你，多少钱我给你吧。”
言离正收拾着刚刚用过的消毒工具：“不用了，就当是和老同学相见的见面礼，不过这见面礼有点寒酸，下次送你个好的。”
“不用了，见面礼不寒酸。”
言离拉开帘子，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病床上，他望向窗外说道：“今天阳光挺好的，你想出去吗？”
闻言，阮青桉转头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树枝上还有一个鸟窝，好久都没出去了。
她转头望向言离，眼底逐渐浮现起光芒：“想。”
…
“医生走了？”刘莉华端着刚剥好的柚子走进来。
“阿姨，我还没走！”
只见言离推着轮椅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眼目染上笑意，朝阮青桉歪着头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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