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呵斥让维吉尔脑中一片空白，想好的各种词措都灰飞烟灭，年幼的心里像是受到了从未受过的震慑，一时间身体僵了，无法动弹。

“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谁给你权限干这些的？谁教你干的？”莱兹利凶狠的语句依然在连串冒出，他也知道吓到了这个年轻的孩子，但一点没打算放过。正当莱兹利继续打算说点什么，维吉尔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是、是……是我做的又怎样？我没做错事情，是你们无视他们的痛苦，把他们逼到了生死的边缘，我只是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同样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人，难道我做错什么了？”维吉尔一开始都被吓得有些结巴，渐渐把思绪和想法捋清了，逐渐有了底气，“人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体，他们是人民，你也是，我也是，我们没什么不同。本就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尤其是被他们这样高高捧起的我们。”维吉尔说完还是有点心虚，心里三番四次去盘点自己说的话到底对不对，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稍微安下了心。

“但你不懂规矩！”莱兹利还是咄咄逼人，“如果谁都像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国家早乱了套了！虽说你已经成年了，但我看你还是不懂事！莱利斯！去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回去！再好好管教管教！”

维吉尔吓得手都抖了，觉得自己让父亲难堪了，想着会受到父亲怎样的责备。

没想到莱利斯悠哉悠哉地、擦着自己刚吃完早点油腻腻的手，慢慢走过来，一边笑着对莱兹利点头，一边一脸轻松地把维吉尔牵走了。

财务院离家并不远，一路维吉尔很忐忑，生怕会受到父亲的责备，但父亲一路都没说什么，而且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您、您为什么不责备我？我……当着大众的面对国相不敬，这很没礼貌，也很失职……”维吉尔小声问道。

“你觉得你做错了吗？”父亲问。

“……没，没有，都是作为贵族应当做的事，甚至是作为国王应当做的事，但他们都不做，所以我就做了……救人这事，我从来都不觉得有错，我们都是同样的骨肉身躯，不应该对彼此这样残酷，对吗？”维吉尔逐渐冷静了下来，依然对自己的目标十分笃定。

“那你别管他说啥，你没错就行。”父亲叹了口气，指着明耀的太阳说，“有些人觉得它太热了！……有些人，又觉得它不够明亮，它应该足够璀璨，照亮世界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让那里不再苦难……”父亲明显话里有话，但鉴于维吉尔还是个孩子，他不打算对维吉尔说过于生涩难懂的东西，“所以只要你觉得自己没错，自己的意向是好的，做的事也是对的，没有伤害到其他人，没有让别人难过，那你就没什么好自责的。看不惯你的人满世界都是，你没必要去讨好每一个人，只要你足够好，他们都会慢慢喜欢你的，就像我一样。”

维吉尔想说什么，又憋住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可是我听说我们不受重视，被排挤到了边缘。”

“哈哈，谁说的。你猜他为啥喊我管你？不仅仅因为我是你的父亲……整个财务院，除了财务，其他事情都是我在管，人员的安排，事物的整顿，文书的收集和整理。莱兹利大部分时候都不在，最近只是过来盘账才来的频繁，所以在这实际管事的人其实是我。权力这个东西，并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做什么，权力就因为你所做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有了。”父亲说完，维吉尔对父亲投以了钦佩的目光。

父亲也感受到了维吉尔的视线，便继续补充说道，“所以，名誉、权力，你不用在乎那么多。人之所以那么推崇实力，就是因为有实力的人能干的事情更多，权力自然而然就集中过来了，无能的人早晚会丧失自己的权力。这不光适用于我们贵族，连国王也是……哎。”父亲压低了声音，“最近对国王反对的声音很多，这个国王过于年轻了，对很多事没有个数……据说他买卖了国家的贸易权，来维持国家的资金。虽然我们现在足够富裕，但他似乎在投入很多钱，在一个别的什么事情上……以至于连农学院的人都在想办法搞钱来哄国王开心。”

“……我觉得这不对。”维吉尔说。

父亲看了眼维吉尔，说：“是的，不对。”

他们到家了，父亲推开门，和维吉尔一起走在宽敞美丽的庭院里，继续说：“但是，判断对错，是非常容易的事，我们都知道不对。难的是，如何找出对的那条路，如何找出正确的方法。当别人在辛苦付出的时候，光是指责对方做的不对，这是不礼貌的，礼貌的进谏方式，是提出更好的建议。就像今天莱兹利说你的那样。”父亲说着，拉开庭院里的椅子，让维吉尔坐下，自己坐在另一端，伸手示意让仆人上茶。

过一会儿，茶来了。父亲让维吉尔喝茶，他看出来维吉尔因为即将到来的责备而紧张到口干舌燥。待维吉尔喝了口茶，父亲才继续说。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人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法。我是想说，如果……你在想到解决这些事情的办法时，去请教下莱兹利，这个事情就会好很多。”

维吉尔立刻问，“如果他不同意呢？”

“他同不同意无所谓，你照做就行，至少他会失去像现在这样指责你的理由。而且，这事对他的名誉而言也是极好的事，他很可能非但不指责你，还会给你大力相助，之后拉着你一块到国王那邀功请赏，只是到时候别人眼里，这事就基本成他的功劳了……所以我提这个意见，不是真的希望你去请教他，只是给你解释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你要明白，国相是个贪图名誉和权力的人，因为他认为自己实力够强了，但人们对他的认可还不够。”

一番言语让维吉尔茅塞顿开，不再因为这事责备自己——“原来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维吉尔心想。

本以为这事过去了，没想到莱兹利的信使立刻送来了禁足令，要求维吉尔在家呆上整整三个月来反思这件事。维吉尔气得跺脚，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想干的事情干不成了，父亲莱利斯却看着禁足令高兴地拍了下桌子，说：“这下好了，你有三个月的时间不用再遇到这些烦人的家伙了。”

维吉尔一听，转念一想，倒也是，干脆在家好好待着休息休息。直到成年礼前，他都没这样放松过，这样难得的假期反而让他局促不安。

父亲怕他无聊，给他送了些玩具，但成年后终是没兴趣玩了。闲不住的维吉尔找了些书籍来看，觉得自己不懂的事情还是很多。他经常坐在庭院里，吹着风，喝着茶，看着书，惬意不已。

他们莱利尔家族的宅院，本就是为管理财务院而坐落在这。别墅足足有四层高，最高层是一个圆的大阳台，可以观望星空，也能俯瞰整片城区，视野非常辽阔。第三层是父亲和母亲的住所。维吉尔的母亲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死于一场瘟疫。早期瓦帝萨的水源也不是那么干净，是前辈们努力净化水源才让如今的人们喝上了干净的水。第二层是维吉尔和哥哥住的房间，两个人因为年龄差很大，再加上哥哥被派走后几乎没有回来，二人没什么交集。维吉尔知道，哪天去王宫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漂亮男人，那一定是哥哥了。一层是客厅、厨房、浴室等等设备的综合区域，客厅足够开个多人舞会，厨房兼带长桌餐厅，主要成员的浴室都是一人一间，还余了三间。庭院很宽敞，绕着别墅，整体是一个月牙状。

瓦帝萨因为缺乏水源、植被覆盖不多，城区几乎看不到树木，但四处流动的风从不让街道显得寂寥。维吉尔禁足期间经常坐在庭院里看书，听着风声，听着墙外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声，听着叫卖声，听着小孩调皮被父母训诫的嘈杂声，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情调。然而，维吉尔多次看见墙头有人探出头来看他。

庶民好奇贵族的居所，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次数有点多，好像还是同一波人。维吉尔心里隐隐觉得不安，终于在禁足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这份不安爆发了——有一波人趁莱利斯出远门办事，堂堂正正地闯入了他们的庭院，抓走了这个贵族少爷。

是绑架！当这些人把维吉尔绑在椅子上，开始商量应该要多少钱的时候，维吉尔意识到情况有些严峻。

“这些该死的贵族老爷子，只管自己死活，从不在乎我们的生死。不如把他的儿子杀了直接丢他家门口！”

“杀人不太好，不如断个胳膊断条腿吧，如果对方不愿意交赎金的话。”

“我妹妹吃了他们卖的药，生了重病惨死了，直到死前还在对我不断地说，‘哥哥……我好痛……好痛……救救我……’你看他们有什么资格不为此偿命！”

旁边有个老太婆边说，“你们动静小点”，一边帮维吉尔把绑在嘴上的麻绳松了一些，说：“看，你们绑的太紧了，都把他勒红了。这孩子又没做错什么，对他太凶了。”

领头的那个男人面生愧意，过来把维吉尔的嘴巴松绑了，并嘘声示意他不要喊叫，否则会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维吉尔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怎么办，如果问他们要钱要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领头说话了，“都别冲动，我们不是恶棍，也不是土匪。我知道他们对我们很残酷，但是我们，得用脑子办事，不能像个野狗一样乱咬人。”

众人安静了，都觉得领头说的对。

“如果对方不愿意给赎金，就把孩子带的远一点放了吧，让他自己回家。迫害别人的家人只会让双方的仇恨愈演愈烈，我们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领头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反对，“凭什么对他这么好！他们应当付出应有的代价！至少我走之前，一定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领头摇头摆手，说：“你这样只会无端牺牲，真放你出去，你打得过几个贵族都是问题。”

那个愤怒的男人捶胸顿足，对着窗外伫立，一会儿，不甘心的眼泪流下了。

这些人又商量了会儿，领头走过来对维吉尔说：“对不起，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本是做生意的，但是钱财全都被搜刮干净了，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活不下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们的诉求也不多，只要求给我们一些能出城的口粮和盘缠。”说完领头看着远方，叹了口气，“我们之后就在别的地方生活了，瓦帝萨算是完了。”

“……怎么就完了？”维吉尔一头雾水，他认为贵族是坏了点，但不至于让整个国家都完蛋。

“你不知道吗？国王好像是为了造什么厉害的武器，快把全国的财产剥削光了，我们都快活不下去，只能自己做打算。嗨……你也是可怜，出生在这种家庭里，对什么都不知道，看上去过得挺好，实际上完全被蒙在鼓里……我们是真正热爱国家的人，觉得瓦帝萨不应当就此堕落下去，等我们出去找到更好的落脚地，就会把我们的同胞一点点接过去，让国王和贵族自生自灭去吧。”

领头倚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满面愁容但未丧失希望，就在这时，维吉尔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说得对，我也一直这么想的。”

“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都看着维吉尔。听惯了贵族们的畜生言论，突然听到会说人话的贵族，他们仿佛看到了珍惜动物一般，大家都表现得很惊讶。

“我也觉得我们国家的领导层不对，所以在试图以自己的方法来改变这一切，以我个人的方法……你也看到了，我只是个小孩，做不了什么伟大的事，所以我就尽我所能地做了些事，正是因为这个才受到惩罚，被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你们知道的。”维吉尔说。

“你做了什么？”领头也为他突然一个月不出门的举动感到很迷惑，因为他们原本计划在路上拦截的，这当然比擅闯别人家门要显得容易的多。

维吉尔就开始叙述他遇到那些苦难人们的事，说着自己还因为心疼他们掉了眼泪，然后说带他们挖井，拿自己积蓄给他们买粮的事，在场的人们无一不动容落泪，说到自己因此被国相臭骂一顿的时候，人们也跟着和他一起感到气愤，为他感到不值。

说到国相，有人想起来成人礼时的事情了，说：“我记得当时这小孩可厉害了，换是别的贵族小孩早就当大官去了，结果就给他个平职，一看就是故意的！”

看来当时成人礼上聚集而来的一大波庶民都是带着目的来的，比如策划这次的绑架。

“你还记得那个王庭侍卫吗？我认得他，莱兹利的妹妹的孩子，两个人平时亲如父子，为了照顾他叔叔的颜面，才上去跟他打的！”

“太过分了，一窝黑！”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领头人说着，看向维吉尔，“所以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绑架你，我们也没打算伤害你，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也是可以的，我们这有个很厉害的向导，已经帮我们找了个地方。只是我们到了那里可能得从零开始，到时候日子过得会比较苦，你会吃不上饭，睡不好觉……”领头指向的方向，是一个白的吓人的枯瘦男子蹲在房间角落，那男子似乎很不想掺和这事，但既然被提到了，就不得不起身介绍自己。

“我叫万德利，一个游侠。对这一代的地理地貌很熟悉，所以给他们找了个风水很好的地方……我原本建议他们推翻政权，但他们不想和自己人起冲突，我就带他们去别的地方了。”这个人声音很粗，看着不像个好人，但说的话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很正常，似乎完全没有心眼，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维吉尔听到“推翻政权”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打起了主意，想了一会儿，说：“如果我带头推翻政权，你们会帮我吗？”

“啊？”众人都安静了。

唯独万德利对维吉尔表示认可：“好啊，如果你是正统的王族那更好了，一方面你有这个资格，另外一方面也有足够优秀的能力和血统，来继续后来的执政。”

“你在说什么？他只是个孩子啊！”领头对万德利很不满，万德利解释说，“他不是已经过了成人礼……而且你们都说他很厉害吗？”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无法反驳。虽然维吉尔目前还比正常的成年男性矮一个头，但确确实实已经过了成人礼了，说到能力，无人不对他表示赞赏。这个孩子不光武力超群，待人温和，有礼貌，也很有政治头脑，不像是会冲动做事的人。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老太婆倒是先举手赞成，“如果这个孩子要当以后的国王，我赞成！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了，他们要砍我头就砍吧。”

说罢还有几个妇女和儿童也跟着一起起哄赞成。

有些人开始反对领头，说不想离开故土，有些人认为这个事值得挑战。

领头无力地反驳道，“到时候可能会跟国军起冲突，我们也许会死很多人。”

大家先是安静了会儿，后面又说：“无论是呆在这，还是冒险去远处开荒，都有可能死，那还不如死在故土上，为我们的理想而死！”

“对！”

“就是就是！”

“好好好……”领头先把人们压下来，然后把万德利叫了出去，两个人谈论了什么，回来后给维吉尔松绑了，并对维吉尔说：“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只管嘱咐，我们支持你！”

维吉尔走到门口，想走，但又觉得哪里不对，硬是绕回来非常无奈地问他们：“那我该怎么做？你们也没人告诉我应该怎样做这件事，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难了……？”

领头刚想说什么，被万德利止住了，万德利上前说：“作为王族的血脉，你是天生的领导者，你的潜能与魄力会促使你找出方法、做出决策，实在不行你出去跑两圈，跑累了脑子也清晰了，事情也能想清楚了，找我们的时候就到你家最高的阳台上，点个火把站在那，我们就会到你家附近聚集。”

“好……好吧。”维吉尔被这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觉得很有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会儿便点了头，回去了。

维吉尔想法很多，一股脑爆发出来后又让自己觉得语无伦次，他在房间里反复踱步，希望能有父亲来给自己指点迷津。但又想到父亲这几天内都回不来，只能沮丧地躺在床上，感觉光凭自己啥事都做不好。

发呆了一会儿，维吉尔觉得自己这样不行，便去训练室，对着沙袋猛猛练拳击，打着打着，心中一股莫名的怒火也一同燃起了——他想起那些皮都烂掉的人们，他们依然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缘故生了这样的病……他想起那些克扣人们粮食来换钱的人们，那些嘴脸，那些道貌岸然的样子……他想起莱兹利为了名誉斥责自己的画面，又想起起火那天晚上他让人们寒透了心……他攻击的节奏停下了，休息了会儿，心态稳定了，攻击的劲头变得更加铿锵有力——他想清楚了，源头在于国家的钱款，那不知去向，仿佛掉进了无底洞的钱款……自从贸易派的人鼓舞国家大力跟其他邻国进行贸易后，就掉进钱眼子里了，原来还推崇的礼仪德智武都变得不重要，现在似乎谁更有钱谁更受到推崇——就像财务院实际干活的人是他的父亲，而饱受声誉的人却是国相。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方案和策略，最终还是把目标转为最要紧的事——每天都有人在死去，他们被夺走了钱财，克扣了粮食，“我不应当束手不管，这个禁足……根本没人看管我，甚至没人知道我被绑架了，这东西形同虚设。”维吉尔心想着，离开了训练室，去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又用厚实的黑布将自己的面部裹得非常严实，只漏出两只眼睛。

因为维吉尔做了个决定：他想假装成强盗头目来争夺粮食，将粮仓换个地方储放，再继续根据以前的方案继续给人们按人头分粮。这样既不会让家族的名誉受辱，还能让他把想干的事情干完。至于贵族那边，他们并不会因为少了这些粮食而困扰不堪，这本就不是属于他们的……

维吉尔找领头说了这个想法。领头摸着额头发愁，觉得能参与的人数太少了，即便成功了也抢不到多少粮食。

万德利听完，说：“试试呗，抢多少算多少，一次不行多抢几次。”

维吉尔心里吐槽：这个瘦子虽然总是在支持自己，但是说的话总是让人绷不住。抢粮这东西一次就已经够逆天了，还能抢几回？

维吉尔憋着笑意，假装镇定地说：“先尽可能凑人数出来，到时候看能抢到多少再定后面的方案吧”

到了半夜，维吉尔点了火把上了高台，假装是来透风。

远处领头他们看到亮火，便聚集了过来。万德利说过会通知有可能参与抢粮的人过来，领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转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正在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慢慢地涌过来。人们都像是有所准备，用黑布蒙好了脸，尽可能装的像个凶恶的强盗。而头巾下的未必都是壮汉，有小孩，甚至有老婆婆。

维吉尔带着领头他们一起冲往粮仓，心里感慨领头魅力真大，能喊来这么多人。同样的想法是领头看着万德利，感慨他从哪儿找的那么多人。

到了粮仓，他们把守卫绑了起来，蒙住嘴不让他们出声。轻轻打开粮仓，然后就是黑压压的人流井然有序地进去取粮并带走。

拿到粮食的都往城南开始汇聚，领头和维吉尔都不知道为啥要去那边，只见万德利那白瘦的身影在高处指引着人流的走向。

城南是科技院的地盘，也是污染水事故的临近区域。科技院的贵族们看这么多人聚集过来，惊呆了，赶也赶不走，喊也喊不住，还人均带了这么多粮食，顿时吓得不敢吭气——因为哪怕说自己和这事无关也洗不清了。

维吉尔还没追过来，万德利过去端详科技院的一众贵族，说：“在这藏一下粮食，没问题吧？”

语气倒是没那么凶狠，就是万德利这粗哑的声音和那凶狠的面目，像极了一个土匪在威胁人，贵族们小骂了两句，又怕对方动手，只能点头答应了。

一大股人流涌进科技院，每个人都给自己留了口粮，剩下的都藏在科技院的仓库离开了。

维吉尔探头的时候，被科技院的贵族一眼认出来了，问：“哎呀我的小少爷啊，你干这出是图什么啊？”

维吉尔虽然也不知道为啥要来科技院，但只能假装是自己的决策——他确实没考虑周到，只想着抢粮，没想着多余的粮放哪里。

他硬着头皮开始胡编，说：“对，我就是信任你们我才把粮食带过来的。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见不得这些人们挨饿受苦，心想你们都是和我一样聪明而有远见的人，觉得你们一定能理解我的，所以我就过来投靠你们了。”

本来怒气冲冲想要问责的诸贵族，一听维吉尔这么夸自己，马上都心情好了，各种点头认可维吉尔做得对，还骂农学院的人都不是个东西。

维吉尔心里吐槽：“你们也不是东西。”

那边贵族开始商量怎么把粮食藏起来，怎么对上面的人欺瞒，怎么处理后事。维吉尔则是偷偷来找万德利，问：“为啥往这带，我本想着你不会让任何贵族知道这事。”

万德利坏坏地笑了一下，说：“你去看看仓库有什么？”

维吉尔将信将疑地往仓库走，那些贵族慌了，想拦又找不到借口，过去一看，大量外国货币，违禁药物，外国的货物，全是巨大的问题，随便举报一个都够科技院的诸贵族被砍一轮脑袋了。

万德利走在身后，轻声给维吉尔解释：“这样你们双方都有彼此的把柄，会变成最坚实的队友了。”

那些贵族也是面露难色，想着如何给维吉尔解释，但你一言我一句，越说越乱，一会儿，罢了，只得收手，说：“请您帮我们保密……这些粮食放这就放这了，千万别让人知道了，万一有人过来查，我们也麻烦了。”

维吉尔一边点头答应，一边觉得特别神奇，把万德利拽出来偷偷问他：“你怎么知道？”

万德利点了根烟，慢慢说：“对你们贵族来说是秘密，但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早就众人皆知了。你猜那些平民怎么得的病，你猜那些人平常帮贵族搬货赚钱时搬的都是什么货……贵族不会听庶民的话，所以谁去举报都没用。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言语现在可以撼动整个朝政。”

维吉尔点头之余，问万德利：“你到底是什么人？感觉……你懂的东西好多，比我这个有权力读书学习的贵族懂得还多的多。”

“我？”很久没被人关心了，万德利觉得有些意外，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害羞地说：“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浪儿罢了，没啥新奇的，等你年纪大了也什么都懂了。”

维吉尔听完这话倒是有些生气的，他心想，那些贵族不也是年纪大的人，可不像你这么明事理且聪明，这可不能构成理由，所以一定在瞒我。

而万德利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毛病，因为他所说的“年纪大”，可不是大个几十岁的地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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